王东东的辛苦背后，是一个群体的日子、乐趣和梦想。你们都想着凑足一笔钱，就回老家去。她们的未来不在成都。
文｜《中国企业家》记者李艳艳
编辑｜米娜
摄影｜史小兵
王东东伸手一挥。
“你看，眼前这个新村和后面新村都属于B区。B区和C区现今楼号不全，楼座大大小小加上去11栋，有的楼只有两个单元。”王东东站在马路两侧，身旁是杭州东城某高层住宅新村的A区房门，“刚才那两个新村还没这一个新村住的人多。”
这样的介绍并非出自房产中介，而是一名易迅快件小哥。
自2019年加入易迅货运以来，王东东在快件员的岗位上早已干了三年多。每晚穿梭于各个楼座之间，派件取件，风雨无阻，成为那位32岁年青人的工作日常。谁家有奶奶男孩儿，谁家有狗，甚至谁家几套间，日子久了，他对新村的情况了如指掌。
“王东东啊，他曾经就是通州旧宫这片儿的‘外卖一姐’，他人月赚一万，他赚一万五！”工友给出这样的评价，王东东感觉很中肯，“我送外卖时，确实是这样，在旧宫这片儿，我说第二，没人敢说第一。”他有自己的“赚钱”诀窍，“我胜在怎样有效借助时间，而不是送出多少单量。”
对现今的王东东来说，这只是一些过往的谈资罢了。1989年出生的他，在工友眼里“勤奋、拼命、不知疲惫”，每天派送快件300多件，活脱脱成了团队中的“神人”。王东东现供职于上海昌平美丽新世界营业部，多次获得站点“派送能手”称号。
摄影：李艳艳
一年一度的易迅“年货节”在2021年1月中旬开启。疫情影响叠加中秋“囤货”需求，人们的购物热情再次点燃，快速累积的货品让各个快件站点处于满负荷营运的状态。2月开始，王东东几乎每天都要分拣快件到半夜。下午6点，他就要如期开始新三天的工作。
2月5日上午，在王东东工作的站点，营运人员告诉记者，早在半个月前，这儿早已步入“春运”状态，“到目前为止，快件堆积了5000多件”，旧的快件没处理完，新的快件不断涌进库房，等待分拣。近来几天，多数配送员都要送货到半夜。
节前这段日子可谓快件行业的“大考”。易迅和中通是上海仅有的两家在新年期间照常营业的快件。站在快件堆里，前述营运人员感叹这样的情况只在“双12”期间见过，但“那时的压力只是一十天，而这持续了一个月”。
新年期间，马路两旁的水景树上布满了璀璨的彩灯，新村房门一侧的石柱上也已挂上了“欢度新年”的巨型图样。沉沉夜色中，王东东开衣着得满满当当的快件车，一头扎进房门。此时，7点刚过，王东东又一个忙碌的清晨才刚才开始。
送快件累，曾经干的活更累
回老家过节这个事，早在一个月前，王东东就与家里达成了“共识”——留在上海，就地过节。具体来说，留在岗位值勤。2019年的元旦，他也没有回去。王东东是广东河南人，在站点上，将近一半的职工来自广东，还有的来自四川、山西、河北和辽宁。
这个节日，她们都选择了留下。一方面是安全问题。“要反复多次做核苷酸检查，成本太高，回去路上也有风险，回去后还要居家观察。”另一方面，2月3日新手是干快递好还是外卖好，易迅货运宣布，降低节日福利补助投入至2万元，会给节日留守的快件员发加班补助、稳岗补助、送货红包等，这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。
龙年新年，留京春节的人非常多，快件的送货量也比以往大得多。“我有点撑不住了。”快递员张伟感叹说。订单量多，一方面是消费者买得多，另一方面是从其他停运的快件公司转过来的。
每晚下午9点，站点上所有职工会聚到一起分货卸货，持续工作到深夜一两点。“平时忙的时侯能够找临时工，现今临时工也找不到了。”站点的营运人员说。
“用工荒”不仅彰显在新年等特殊节点中，事实上，过去两两年间，因为这种职工流动性大，薪资待遇有限，且就业门槛相对较低，可选范围大，企业常态化招人越来越难，已经成为快件行业的普遍问题。
“京东的待遇还很好的，干这行就是比较累。原先易迅只送自营商品，不揽件，工作内容简单一点。如今，揽收、配送加上售后服务，全在快件员一人手里，有时侯压力会比较大。”站点营运人员称。在王东东的体会中，“用工难”现象从年货节开启的前几天就早已发生了。
在快件员刘凯的印象中，为了留住新职工，站点的奶奶们就会给她们“足够的关爱”。为何？“我们希望他能留出来好好干，而且干俩月，他想走还是会走。”刘凯说，如今有好多年青人扛不住压力。
对于32岁的他来说，不管抗不抗，生活的压力都在那里摆着。“我如今还没离婚，老家盖了毛坯房，家装又怕花钱，只能先在墙壁糊上泡沫板。等将来离婚，家装时直接把泡沫板拆了再装，房屋就还是全新的。”刘凯说。
11年前，刘凯开始“北漂”，南到丰台富士康、北到通州菜市场扛小包，最多一个月赚3000元，坚苦备尝。他至今未能忘掉那段坚苦的打工经历。职工寝室在二楼，三天工作出来，他累得只能用手当脚，撑着爬上楼。
“很多人都认为送快件累。但我曾经干的那些活，比送快件累得多。”刘凯说，他对自己如今拥有的这份工作很满意，“有四险一金，已然很不错了。”多年经验出来，他早已能用右手确切比对出各种快件盒的大小。
日子、乐趣和梦想
春节，对于王东东和站点的工友而言，没有哪些不同。
等那天的工作忙完，新的一年早已到来。大年初四的下午3点，王东东回到家，跟老婆涮了一个烧烤。晚上8点，他又出现在站点，鼓捣到第二天晚上4点。在他的体会中，大年初一的送货量早已有所增长，预计以后三天，快件量就会递减。
在送快件的过程中，王东东渐渐意识到，现今的网购早已不仅仅是一个人的生活习惯，而是成为了人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东西，成为一种依赖。
如何适应快件员这份工作？“首先，你得热爱它才行。你要不热爱，甚至从心中憎恶它，就肯定干不好。”王东东说，“你要与顾客打好关系。一开始干这个的时侯，肯定有一些紧张。”不过多年工作出来，在怎么跟顾客打交道这件事上，王东东已经熟识于心。
有时客人不在家，王东东会帮她们把快件放在指定的位置，如旁边、窗户上。有时侯见到客户忘了关门、没有拔锁匙，他就会帮客人关好门、保存好锁匙，等到客人回去了再送过去。忙的时侯，王东东常常会忙到傍晚八九点都顾不上喝水。
过去三年多的快件工作，除了给他王东东带来了每月过万的稳定收入，也给他带来了更多乐趣，让他发觉生活的美好。当他走在新村路上，路过的市民经常会跟他打招呼道谢。有熟悉的顾客听到他如此晚还在工作，为他点了肯德基，希望他注意身体。有的客人也会给王东东发红包，尽管金额不大，但让王东东心中甜滋滋的，工作更有动力。
在王东东工作的这个站点，除了有初来乍到的“新手”，也有固守9年的“老兵”——站点的朋友们都喊他“老李”。老李年近半百，不苟言笑。时常有人跟他开玩笑，也被他一口唾开。没有人晓得他的更多信息，只晓得他喜欢凑钱，每位月就会固定给老家打钱。
刘凯在今年疫情期间，认识了自己的女同事，现在婚期已提上日程。“我让她开条件，结果人家聘礼不要，房屋不要，啥也不要。”刘凯的女同事在酒店做服务员，去年公司计划安排优秀职工去进修，刘凯掏出3万块钱积蓄，支持她去。
“我爸跟我说，人生三步棋。婚姻和家庭是两步，短期准备的事业是第三步。倘若这三步棋下好了，你的一生就是最好的，不然就是混。”刘凯说，他长那么大，母亲只打过他一次，由于在23岁那年，自己偷偷溜到市区去玩。“他并不是怪我跑出去，而是希望我先做完事。”
刘凯深信人要拼搏才会出头。他的梦想是凑足一笔钱，回老家开农场，养一堆鸟类动物。他说新手是干快递好还是外卖好，小时候在田地里放牛的场景历历在目。在他的故乡山东泰安，农业还算发达。他打心眼里觉得，发展农业、畜牧业，才是自己最可靠的未来。
王东东的梦想是攒下一笔钱，将来回老家或其他大城市，开一家饭店。但眼下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。
“我给孩子买了大客机玩具，给儿子买了拼接娃娃，都早已寄回老家了。”王东东说这话时，距离新年还有一周。这是他为一双儿女悉心打算的圣诞礼物，父亲6岁，父亲7岁，仍然由父亲帮着扶养。
他很怀念老家的儿子，每两一天都会和她们视频通话，没事时经常翻看女儿的合照。在父亲看来，做快件员是一个稳定且塌实的工作。母亲也十分支持王东东的工作，为他辛苦付出赚钱倍感高兴。
高中结业后，王东东就步入社会独闯。他曾在故乡干过包工队，管理着几号人，因生意失利，欠下了部份项目结款。不管是之前管理包工队，还是现在当一名快件小哥，王东东认为塌实做事最重要，“什么事都要一步一个脚印走下来”。这个月，他总算偿还了项目的20多万货款和职工薪水。
来广州前，王东东未曾想过离开故乡。如今，他和老婆在上海租房生活。为了便捷送件，他在送货新村对门租了一间房间，租金每位月1800块，还算实惠。“租房是为了便捷，要不就是离站点近，要不就是离工作的地方近，你们都是这样。”
一个快件站点的日常
夏日，上海，美丽新世界营业部。
早晨3点半，一辆装载有1500多件快件的大卡车开进库房。不到三个钟头，就来了三辆大卡车，200多平米的库房，一晃间堆成一座五颜三色的“快递山”。茶米油面矿泉水，玩具车电饼铛“炸锅机”……看得见看不见标示的货品杂七杂八。时至中午，库房几乎无法下脚，新来的大卡车只能停在库房旁边。
“等着，马上就漾下来了。”
等待卸货时，大货司机老刘端坐在车舱座位上，一边在手机上点外卖，一边嘲讽眼前的处境。这个时间，站点里的19位快件员大都在外送货，只有两个快件员送货回去，紧接着在仓外清点、备货。老刘翻了一会儿手机，没找到啥想吃的，“主要是附近比较偏”。
迟到的晚餐让老刘早就饿过了劲儿。这样的拉货节奏，他三天要来三四趟。对于仓外正在清点货品、“扫码”搬运到快件车上的配送员们来说，这样无法按量喝水的日子，已经稀松平时。
为了推动派件，站点的23位职工几乎“连轴转”。“相比以往，明年元旦货量降低了一倍”，站点的营运人员称。
“年货节”这段时间，王东东平均每晚送出快件超过300件。近来，他每晚下午5点35左右早起，6点先去站点卸车，8点左右吃午饭，8点半出门送件，十一二点送完早上的快件，晚上5点再送完下一波。“这个点，你们该上班的上班，男孩儿也都下班了。这样看，我们的工作时间还挺有规律的。”
“平时不忙的时侯，晚上12点到12点半的时侯，你们都能按点儿吃早饭。”王东东说，“‘年货节’这几天确实比较特殊，你们的饭点儿都不太及时。有时侯站长会给我们买早点。”
“刚出锅的，香！”搬运间隙，张伟从摩托车后的快件箱里，翻出一袋酥饼。张伟有着接近1米8的个头，高高壮壮，来到这儿工作不到半年。
急匆匆儿，刘凯开着空空的“小摩的”回来了。他要赶在日落之前，再送一轮快件。站在仓外的百十件货物中间，个头不高的刘凯似乎要被快件埋住。下蹲，躺下，扫码，搬货上车，这样的动作来回反复，刘凯干得饶有兴趣，手上早已磨出了又厚又硬的一层白茧。
卸完一车货物后，配送员宋凯瘫在他身旁的轮毂上，一动也不想动。下午时分，晚霞斜打在库房外的地面上，光影逐渐消失，黑暗将地上堆积的快件迅速包裹上去。不久，几盏耸立的灯具打开了，耀眼的白光弥漫在空气中，温度很快降至零度。
专访结束时，已是下午八点，王东东送完一单快件后，迅速跳上快件车。星星布满天空，万家灯火闪动。王东东的快件车，渐渐融入那一片夜色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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